摘要:有人是望梅止渴,而游二娃是“言盔生津”。
人对食物的记忆或许能超越一切其他记忆,长久地留存在脑海里。一种味道、一段记忆穿越时空,带我们回到那个简单而纯真的年代。
游二娃说起他的感受时,像个哲学家。游二娃是我的**校友,前些年在深圳发了财。发了财的游二娃几乎每月都要坐飞机回都江堰请我喝酒。
喝多了酒的游二娃,会叫他堂弟开车来接他,并硬拉我上车,去郫县的竹瓦买个盐锅盔吃。现在流行吃牛肉锅盔、猪肉锅盔,但游二娃只吃这种最原始的锅盔。游二娃站在锅盔炉子前,迫不及待地拿起就锅盔啃。那锅盔很烫手,他也顾不上这些。只见他右手一挥,大声向他堂弟吼道:“三娃,去后备厢拿两瓶酒过来。”
就这样,我和游二娃两个岁数加起来100岁的男人,在公路边上的锅盔摊前,左手一个盐锅盔、右手一瓶酒,仰望星空,东拉西扯,偶尔碰一下瓶子,不知不觉就把一瓶酒喝光了。
游二娃为什么喜欢请我就着锅盔喝酒呢?时间回到1986年,就读聚源镇**的我和游二娃不是一个班的,但我俩有个共同爱好——练习武术。课间,操场上总能看见我、游二娃、刘二娃等几个“武林高手”猴跳马跳的身影。我和刘二娃拜了聚源镇有名的武师萧二爷为师,学习散手。游二娃则拜崇义镇有名的向拳师为师,学的是传统武术的套路。
年少的我们,好斗呀。有一天游二娃说他师父曾一拳打死过一头疯牛。这传闻当时在这一带的茶铺里常有人讲起。有一天,游二娃和刘二娃在操场上为“向拳师一拳打死疯牛”的事争论起来,两人要比划比划。我是刘二娃的大师兄,被请来当裁判。他俩没比划几下,游二娃就被刘二娃打得鼻青脸肿,败下阵来。
游二娃找到我问:“我平常打拳可漂亮了,为什么打不赢刘二娃呢?”我说光漂亮有什么用,你看刘二娃出招,全是劈、靠、撞,而你“鹞子翻身”,最多来个过肩摔,况且你近不了刘二娃的身,过肩摔只有架势,实际上根本用不上。我很骄傲地告诉游二娃,我师父萧二爷是抗战老兵,上过黄埔军校,他的散手就是实战用的。我这一说,游二娃如醍醐灌顶,并叫我大师兄了。
从那时起,我、刘二娃和游二娃开始三人同行。游二娃每天放学要坐客车回崇义镇。一路上,他早就饥肠辘辘了。他说,客车上有人端着搪瓷盆卖锅盔,那盖锅盔的毛巾掀开时麦香味飘来,那叫一个香呀。我听游二娃说起这事时,明显听见他喉咙里传来“咕”的一声。有人是望梅止渴,而游二娃是“言盔生津”。其实听游二娃说起锅盔的香,我也吞了吞口水。
我问他为什么不买一个尝尝,他说每天家里就给一毛钱,只够上学和放学各5分钱的车费。那时候的盐锅盔也叫白面锅盔5分钱一个,糖锅盔得8分钱一个。在客车上卖锅盔的小贩是郫县竹瓦铺的人。他从竹瓦上车,一路叫卖到灌县的太平街车站,又从太平街车站换车叫卖回竹瓦。那锅盔的香,成了那年月乘坐老成灌线客人的共同记忆。
又是一个周末,放学前我告诉游二娃,我要去嫁到崇义镇的姐姐家。我说,我们俩都有5分钱,我们上车找司机商量,两个小娃娃可不可以只买一张车票,节约下来的5分钱就可以买个白面锅盔,一人一半分来吃。我俩商量好后就去赶客车了。上了车后,遇到一个好说话的司机,同意了我俩的请求,但条件是不能坐座位。客车启动,我俩相视一笑,离下车点还有几百米时,游二娃大声地对着卖锅盔的师傅叫道:“锅盔,锅盔。”然后拿出那紧紧握在手里的5分钱,买下一个锅盔。司机回头白了我们一眼,还是把我们拉到了下车点。下车后,游二娃快速把锅盔一分为二,先是大大地啃一口,到第二口时,才开始细嚼慢咽了。他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后来好多个周末,我俩用这个方法吃了好几次锅盔。有时也遇上脾气不好的司机赶我俩下车。我俩索性一人买个锅盔,然后走路去崇义镇。
后来我当兵离开家乡,游二娃南下打工去了。我们失联好多年。
人到中年,我和游二娃又因机缘巧合联系上了。我俩说起当年一起吃锅盔的事,哈哈大笑起来。自此,“锅盔就酒”就成了我俩常有的节目。
那一刻,我们仿佛找回一种治愈童年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许多成年人终其一生都是为了治愈童年的创伤。对我和游二娃来说,这份力量就隐藏在咸香的锅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