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黄牛手上为何票多?

面对“联合黄牛恶意炒票”等质疑,归根到底是票源问题。但事实上,大麦处于演出市场链条末端,并不掌握票源话语权。

演出票依据其功能可分为可售票、工作票和赠票。其中,工作票和赠票为特殊预留,不公开销售,但部分可能还是会流入市场。曾做过演出主办方的李暖承认,确实存在预留票被倒卖的情况,“给投资方、合作方票很正常,只是票一旦流出,我们也很难控制其具体流向”。

可售票及被倒卖的工作票和赠票最终会流向票务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

票务一级市场,包括大麦为代表第三方票务平台以及主办方直销平台,负责售票、出票和检票。

门票直接来自主办方,采用“不溢价、不打折”的单一定价模式。不过,其定价机制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票房空间的灵活性,不能实时反映市场需求变化,可能导致热门演出票价过低、冷门演出票价过高而滞销,影响主办方的总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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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票务行业生态图谱/图源:艾瑞咨询

对于主办方来说,票房收入是其主要利润来源,而艺人演出费、舞台搭建费、场馆设备租赁费等都是固定成本,并不会因票房多寡而变动。

王明亮直言,选择一级票务市场,意味着收入滞后、空间有限,滞销风险大、回本周期长。因此,“许多主办方有很强的动力选择二级市场”。

二级票务市场因供需错位应运而生,采用动态定价机制,票源复杂多样。各级票务代理商、主办方的灰色门票、大户“黄牛”、散户“黄牛”和转售的个人消费者,在这个市场上进行票务交易,交易价格更接近其市场价值。

盐财经记者以票务代理应聘者的身份询问多家票务代理公司工作人员获悉,其手上票源均来自主办方,都可支持后期录入个人信息。

被询问的工作人员一致对盐财经声称,目前头部演出的主办方仅会给到一级票务平台不足三成的可售票源。

然而,李洋与王明亮表示,对于大麦而言,头部演出拿到的票源可能相对少些,但绝不会低于可售票的40%,常规的项目一般达到50%至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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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2024年9月周杰伦演唱会南京站为例,大麦网显示初始开售时全场可售门票总张数为23000张(每场)/图源:大麦App截图

同时,两人承认,大麦确实很少能拿到内场前排位置的票源。“主办方的核心诉求就是票房最大化,如果有人愿意花2万来买一张面值2000的票,且立马给钱,为什么不呢?”李洋反问道。

当票源被层层瓜分,消费者终于能在平台买到原价票后,还需要面临与黄牛的同台竞争。

毛毛和团队既直接出售门票,又依靠“科技手段”和“人海战术”为客户提供代抢服务,代抢费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而针对“枪手代抢”,大麦此前表示,大麦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备的精准识别、智能对抗、实时拦截的平台治理体系,可精准拦截机刷请求,拦截率高达99%。

尽管如此,毛毛对盐财经表示,“代抢成功率没有100%,但95%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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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传“黄牛”抢票现场/图源:网络

那么,如若一级票务市场也采用动态定价,是否能够缓和黄牛泛滥的问题呢?

在多位受访者看来,可行性并不高。

多名演出经纪公司工作人员向盐财经记者表示,同类演出的市场票价会直接影响具体演出的定价,因为这是行业的参考标准。“类似演出票价基本一致,浮动不大。”

同时,主办方自身并无推动一级票务市场动态定价的动力。王明亮对此解释称,即便主办方能够根据市场需求提高票务销售价格,但其提价本身也会受到相关监管部门的限制。

演出作为公共文化产品,具有一定的普惠性。文旅部及地方文化主管部门通常要求大型演出项目在售票前进行票价备案或审批,确保票价合理,防止恶意抬价。

动态定价可能导致票价过高,造成普通观众难以负担的同时,引起市场萎缩和消费疲软。

据财新报道,在内容供给猛增,观众“报复性观演”的去年,音乐行业却在联合控价,“降价”是彼时演唱会的主流,多名头部歌手均相约没有涨价。

可即便如此,二级票务市场参与哄抬票价的现象层出不穷,究其原因,是僧多粥少。

“现在头部演出常见的情况是,想看的人有几百万,场馆能容纳五六万人,但平台只有两三万张票,即便加上二级票务市场的票,也明显供不应求。”李洋说道。

03

买票就像开盲盒

因供需失衡引发票务市场诸多乱象,“强实名”被顺势推出。

然而,票务代理毛毛告诉盐财经记者,“强实名”推出后,票务市场变得更为“畸形”。

多人信息去抢票再转卖的形式行不通了,票具有唯一性,代抢成本增加,费用随之水涨船高。“之前一些头部演出的代拍费可能就几百块,现在2000、3000随便开价,邀请函更贵了,几万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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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实名”门票具有唯一性,用多人信息去抢票再转卖的形式行不通了/图源:大麦App截图

买票更贵,退票也变得更难。

文化和旅游部、**部此前已做出相关规定,要求演出举办单位应当建立大型演出活动退票机制,设定合理的梯次退票收费标准,保障购票人的正当退票权利。

盐财经记者梳理发现,目前演出市场上,除少量并不支持退票的演出外,大部分演出会分时段来设置不同比例的退票手续费,普遍为原票价的0、20%、40%、50%,少数演出的退票手续费高达80%,且一般在开演前1到2周关闭退票通道。退票相关事宜的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

“无论是票务平台还是主办方,都是不希望退票的。演出是时效产品,且已经提前投入大量既定成本,退的票相当于一张废纸,这个亏损率算谁的呢?”李洋说道。

关于退票的投诉中,不少消费者认为在正式出票前退票,并不影响票务的二次出售,退票通道不应提前一周,乃至半个月就关闭。

对此,李暖向盐财经记者解释称这是在为“出票”环节做准备,“出票要确定具体的座位号,我们得保证这个数字不会再有所变动了才能出票,开演前几天的工作非常多,1—2周统计核实票务数据是比较合理的时间”。

除因无法赶赴现场,还有不少人是因为高价买到了“柱子票”想要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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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4月,在凤凰传奇演唱会常州站中,一位粉丝因在大麦网购买到视线受阻的“柱子票”而提出退款要求。对此,凤凰传奇的玲花通过微博发文,表达了对粉丝遭遇的关切以及对维权行动的支持/图源:凤凰传奇工作室

“买票就像开盲盒,同一个价位,有人正中间,有人在边缘,只能看命。”一消费者对座位分配规则调侃道。

此前,9名观众因梁静茹上海演唱会视野被立柱遮挡,起诉主办方上海魔方泛文化演艺有限公司。近日,上海闵行**对该案做出一审判决表示,主办方因提供的服务存在明显瑕疵构成违约,需根据不同票价采用阶梯式退票比例,最高退票比例为70%,即1299元票价退还910元。

庭审过程中,被告代理**曾表示,被告已经在相关机构的组织调解下,向包括原告在内的多位观众提出过解决方案,即补偿200元京东卡,这个方案被约100位观众接受了。

千元门票主办方事前只愿主动补偿200元,超百位观众权益受到侵害,但最终坚定维权的只有9人——维权之难,可见一斑。

退票机制本应维护好消费者、主办方和票务平台方等各方的利益,然而,事实上,目前演出退票政策由票务平台和各个主办方自行主导制定,不同演出、不同城市、不同主办方,退票机制不同,缺少统一规则,这也使得退票机制本身更倾向于维护其自身权益。

一演出行业内人士向盐财经记者指出,要缓解“退票难”的问题,需要制定清晰、合理的退票规则和标准,确保透明度和统一性。

同时,应开辟正规的门票流通渠道,以便更方便地处理退票和转票,遇到特殊情况,也应当允许消费者提供相关证明来获得全额退款,从而降低退票成本和难度,保障消费者的权益,并减少因退票引发的矛盾。

长远来看,演出票务,不仅是一场关于供需的博弈,更是一种文化传播与社会公平的平衡。一场精彩演出,不仅依赖明星的台前表现,不仅依赖幕后的精心策划,还在于票务市场多方的协同。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旗下财经新媒体盐财经